【元白】梦里却道身是客

“夜来携手梦同游,晨起盈巾泪莫收。”

六十岁的白居易从梦中醒来。

在梦里,在突兀而至的一场大雪中,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。已过花甲的老人艰难地转过去、转过去,自己正茕茕立在华阳观前,一抹熟悉的背影出现在阶上。老人脚步匆匆向那人走去,雪地几只雀儿惊起。佝偻的脊背渐渐挺直,沉重的脚步渐渐轻盈,一时翠竹掩映、冰雪消融。

他鲜衣怒马的少年心气无遮无拦,水穷云起处,见阶上人缓缓而来,目光跨越无尽天地,望着当中少年,轻轻道:“乐天,你不要来…不要现在就来。”

话中的人怔住,他这才想起,自己早已老了。江风苦寒,夜长无睡,微之怎会不知晓?于是他再无一字可寄,眼前人倏然化作片片飞雪,一半入了江水,一半落到他复了花白的发上。

梦醒了,四壁仍凄凄袅袅。他哭了。

二十三岁的元稹从梦中醒来。

在梦里,在华阳观中。白兄已然歇息,他一个人,晃晃悠悠从观中走出。看着春日几枝桃花绽开便觉艳丽,伸手搅动池水泛起微波便觉清润。站在石阶上,有位老人正站在那里,眼神一个交错,那老人便蹒跚地走到他的面前。

他打量着老人。他惊奇,那人到了近时倒不如在远处看得清楚,仍是老态不变,却有似曾相识的模样。他只是看着老人,心下一片无悲无喜,见对方慢慢消散,暄风一吹便隐去了踪迹,他也就醒了。他猛地慌张,急急跑回观中,一把拉开自己隔壁的房门,见那人无事才蹑手蹑脚出去。光影曳曳,洒落几滴烛泪。

至于那时候有没有同老人交谈,他自然是不记得了。连同老人一起,化作贞元十九年春日里一抹风吹过。

十二岁的白居易从梦中醒来。

他在榻上一下子坐直,一旁七岁的行简半是清醒半是迷蒙,蜷成小小一团卧着,嘴里嘟嘟囔囔,“阿兄,你又怎么了…我们在越中…越中很安全…你莫怕…莫怕。”

白居易搂住弟弟,轻轻拍着,缓缓地说:“阿兄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……”

然而梦中的人,我为何是再想不起来了呢?竟是恍若云荒雨隔经年。

窗外乌蒙蒙的云,怕是又要下雪。

是造梦人,还是他梦中的归客,早已不再重要。夭夭桃花的玩笑,终归覆盖上白茫茫一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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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同//偶尔回坑科学圈/德甲/APH